七十二年十月二十七日 星期四

  安全士官一吹哨,左右的哥兒們就忙著刷牙洗臉疊豆乾,考慮了一會,還是也跟著大家一起做。

  想想也怪難為情的,自從收到了阿南的信,就失魂落魄了好一陣子。也許有信件檢查吧!這三天上面竟然不讓我站衛兵,可能是怕我有了槍會出什麼狀況。

  其實小薇結婚,即使阿南不告訴我,自己也能猜到。因為上個月她就把我倆銀行一起開的戶頭,結清了存款,全部寄來津門給我,對我而言,這樣應算不上人財兩失吧!

  小薇說來也算厚道了;換得是我,一定會把自己的部分扣下。

  專五晚上一起打工時,她和我合開了這個戶頭,還撒嬌地說是我們的結婚基金,如今全變成我一個人的。

  從我當了大頭兵,就沒有再按約定存入。雖然依阿南的說法,是她變心嫁了別人;可是到上個月前,她還是準時的把錢存進去,而我呢?連句肯定的承諾也說不出口。

  或許就如她所說,沒有目的的等待,對我們兩個人而言,都是一種折磨吧!

  今天是莒光日,我盡量表現得比前幾天正常,晚點名時,值星班長又排了我二至四的衛兵。但我又懷念起三天來晚上不用站衛兵,可以一覺睡到天明的日子。


七十二年十月二十七日 星期四


  又到了莒光日,每星期一天的休息。隔壁的憲兵排一吃完早飯,就開始看電視教學。

  我們這些沒事做的女人,也趁今天洗洗衣服,好好的休息一陣。

  剛來這時,還一直寫信給宏偉,可是卻始終得不到回信。其實早在桃園看守所時,他的態度就很冷淡,到後來連每週一次的會面都不再來了。

  小琪信上說,宏偉早在我入獄前外面就有了女人,不但同居且已有一個滿週歲的兒子,世界上大概也只有我這種笨女人才會相信他。

  結婚後他用我的名字在外濫開支票,如今跳票金額連同票據法罰金,我已經算不清楚到底要關幾年了。

  三天兩頭的出庭應訊,債權人有的破口大罵、有的苦苦哀求,這種精神折磨比坐牢還累。來了這裡,看不見這些我不敢見的人,總也算脫離苦海了。

  當女人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,在看守所中受盡了老鳥的虐待,尤其是票據犯,更是那些大姐頭的財神兼傭人。

  如果我是男人,以我的個性與體格,在獄中,大概沒幾天就讓人折磨死了吧!來這裡後,門一關上,衣服一脫,眼睛一閉,兩腿一張,按規定七分鐘就可以應付一個。

  聽隔壁房的秀秀說,她連衣服都懶得穿,反正穿穿脫脫的浪費時間。這女人實在是格調低,難怪她的門口少有人排隊;不過話說回來,在這茶室裡,大家身分都一樣,管你從前是做什麼的。

  宏偉整天在酒郎和別的女人鬼混,做他老婆的我,如今卻在「八三么」伺候別的男人,難道老天真的這麼公平嗎?

  原載《聯合文學》121期(1994年11月號)
  轉載《塵年惘事》(絲路出版,1996年1月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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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管仁健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3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