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○○七年七月七日,真的是很愉快的一天。因為畢業後沒多久,我們男生都還在當兵時,班上這兩大美女就嫁到美國去了,二十多年來都沒機會見到她們。 
 

  這次同學會輪到我擔任聯絡人,恰巧這兩大美女一個趁暑假回國探親,另一個早幾年也跟先生一起回台創業了。我想,能把這兩大美女邀來,同學會就不會一直是我們這幾個「老」面孔了。 
 

  學生時代我就是出了名的自閉,真的是在「宅男」這名詞還沒出現之前,我就已經很「宅」了。班上大多數同學對我的印象,就是跟男生很少講話,跟女生不講話;至於跟美女同學,那是絕對不講話。

  所以,當班上兩大美女出席同學會時,很多同學都不敢置信,我小管竟然這麼有辦法。但是不說大家還都不相信,其實班上這兩大美女,當年都還是主動找我「約會」的,而且一個「陪吃」;另一個還「陪睡」兼「過夜」。

   我要先聲明,所謂「被約會」,就是她們這兩大美女分別主動邀約,而且我是在推辭多次仍無法擺脫「糾纏」下,才勉強赴約的。至於「被約會」的過程如何?就讓我先說明一下「陪吃」的經過吧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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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我說的這位「陪吃女」,是個很奇怪的女生。在那學生開舞會還會被警察取締的年代,她就是班上「職業級」的舞林高手,連我在成功嶺受訓時的隔壁班班長,竟然也跟她在舞會跳過僈舞,可見她的「舞」林資歷不是虛傳。

   我們班有四十個女生,卻只又十個男生。因為她的「舞」功高强,班上很多女生,也都是她帶去與別班男生聯誼的,所以大家都戲稱她是「夜間部班長」。

   但她也是個典型的「雙面人」,儘管在晚上愛瘋愛玩,只要一到白天,在班上連與男生說話,都是還沒開口就先就臉紅。

  剛轉學進班上時,有一次上微生物實驗課,我只是問她:「你剛才看到數據是多少?」她回答時也能臉紅,我搞不清狀況,還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話。旁邊一個她的死黨就說:「你繼續做你的,別理她!三八沒藥醫的。」到今天都無法理解,她的個性到底是外向還是內向?


  但她的熱心真是沒話說,專四那年我們男生從成功嶺回來,她說班上男生都不跳舞,這樣怎麼有機會交得到女朋友,她就安排男生去與她朋友聯誼。日記裡紀錄的這段故事,雖然我不在場,但經由其他男生轉述的卻更精采。

  話說她介紹了一個就讀女校的班代表,帶她們班同學星期天與班上男生一起去淡水騎協力車。結果竟然只有我一個人堅持要去打工,其他男生不管有沒有女朋友,或是在班上有沒有心儀的女生,全都同意赴約了。

   為何班上所有男生都會去?原來是因為副班長的大力鼓吹。但這位副班長顯然邏輯有點問題,代表女校來跟他接洽的代表,長得比我們班這位美女介紹人還漂亮,副班長回班上後就大肆吹噓,好像其他沒來的,沒見過的,也都是美女一樣。

  那年代麥當勞還沒進入台灣,他們是約在火車站前忠孝西路的「麥當樂」前面。但班上男生一來就發現,副班長作了嚴重不實的廣告,因為他口中那個「比我們班美女介紹人還漂亮」的班代表自己沒來,來的全是些長相都很「愛國」,或是「很守交通規則」的。用現在的話來翻譯,就是「諸羅紀時代來的女子」(恐龍女)。

  班上有個男生最惡劣了,騎車經過時瞄一瞄就走了,大家以為他只是去找地方停摩托車,但他竟然一去不回,一點面子也不給。

  大家為了懲罰副班長「說謊」,在淡水騎協力車時,男生們不讓他抽籤,一致推選他載那位「恐龍中的恐龍」。副班長還因下坡時,後座的胖女孩不會騎車,完全不煞車還拚命騎,害他籠頭無法掌控,腳被車鍊夾傷而流血。那個女生倒是很體貼,不斷溫柔的問副班長:

  「你怎麼流血了?」
  「還痛不痛?」
  「第一次都會這樣!」
  ……(以下本班男生模仿那女生所接下去的限制級談話,我還是馬賽克處理吧!)

  結果,這次她安排班上男生與外校女生的郊遊聯誼,就成了空前又絕後的唯一一次。男生們對副班長「辦事不力」本有怨言,不過念在副班長也為這次活動流下了「第一滴血」,而且大家也都消遣他夠了,這件事就結束了。但閒話少說,還是趕快報告本班這位美女,當年為何要找我約會的原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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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話說一九八三年七月十二日晚上,我在家裡接到她的電話,那段時間我快入伍了,正忙著打工賺錢。她說要請我吃飯,原來她應徵工作時,履歷表上填說自己會電腦(我們讀書時確實也修過三年電腦),可是她在工作中真要使用時卻有了困難。

  她給我兩個選擇,一是想辦法把她教到會,二是直接幫她做好。拜託,老師教了三年都教不會的東西,我有可能教會她嗎?只好請她先趕緊把工作內容寄來,我看看自己有無能力代勞。

  還好她公司的要她處理的資料雖多,但都只是反覆的機械動作,只要用一個很簡單,不到五十行的程式就能解決。所以她在隔週二的七月十九日晚上,在火車站前漢口街的西餐廳,請我吃了一頓晚餐。

  我把程式交給她時,也順便教了她一些簡單活用的方法。或許工作壓力激發了她的學習潛力,半小時不到她就完全了解要怎樣應用這個程式了。接下來的時間,我們就在閒聊班上男生與外校女生淡水聯誼的往事。

  那一次她大聲喊冤,因為她說這種聯誼,班上十幾個男生,若能能湊出一對,就算功德圓滿了,哪有可能皆大歡喜。我聽她這麼一說,似乎是她很有把握,已經順利湊成了一對;酷愛八卦的我,當然更要不斷威脅利誘來「套話」。她才坦承我們班的班長在那次聯誼時,已經找到了意中人,而且穩定交往了一年多。 

  八月底我入伍了,新訓中心結訓後,我在高雄壽山的前送營等船去金門。到了十月十六日,我已經住在那裡有一段時間了,我們班班長剛到壽山,也要等船要去金門。 

  由於船期的安排,壽山營區裡早已爆滿,住南部的兵都放假回家等船,後來住中部的也可以回家。但即使如此,一張床還是要擠三個人,勢必有一些人要在營房外面遊蕩。幸好那時是夏天,在悶熱擁擠的營房裡也很難入睡,去外面反而舒服點。 
  我知道班長第一天來,就跑去找他聊天。第二天早上,我與他同時上船去金門了,但是搭不同的艦艇。還記得那晚我們兩個人聊著聊著,就聊到了他聯誼時認識的女朋友,而且退伍後班長與他女友還真的結婚了。

  不過我們班長那時就感到很奇怪,明明他與女友的事就很神秘,班上都沒人風聞,為何我會知道?連要去外島前安慰他的話都這麼適用,這當然是靠著本班這位美女「陪吃」才得來的八卦。不過這段「陪吃」的過程,比起另一段「過夜」還兼「陪睡」的,勁爆程度就差多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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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什麼是「過夜」兼「陪睡」?話說一九八一年八月十一日,那是我們專三升專四的暑假,我姊姊的同學曼娜姊聽說我想打工,就安排我去內湖片場成龍的電影《龍少爺》裡當臨時演員,我就拉了班上另外兩個男生一起去。

  但是八月的太陽非常毒,拍古裝片更糟的是,古裝必須套在我們原來衣服的外面,真的熱到要中暑了,一天下來只賺了二百五十元。拿到工資後,我們三個大男生都跟曼娜姊說,以後再也不拍了。曼娜姊也很好玩,她說你們既然怕太陽,那麼後天晚上就安排你們拍夜班的戲吧!

  八月十三日晚上,曼娜姊安排我們去演時裝劇,那是永昇公司製作,吳念真編劇的《吾家有女初長成》,地點是在板橋華僑中學的大禮堂。那裡不但有冷氣,還可以近距離的看到大明星彭雪芬(現在台新金控董事長吳東亮的老婆)、譚詠麟(溫拿五虎的阿倫)、張盈真(那時拍洗衣機廣告搖呼拉圈那個女生)等人,而且工資還升為四百元。

  不知是我那兩個死黨中的哪一個,告訴了她這個打工的消息,我在家裡竟接到了她打來的電話。她是學校話劇社的當家女主角,在實踐堂、青年活動中心等地方都公演過。 

  她在電話裡說到,她只演過舞台劇,至今都不曾看過電影怎樣拍的,很想跟去玩一玩,拜託我一定要帶她去。我恐嚇她說:「女生在外面過夜很危險,何況電影圈都是色狼,還是別去吧!」可是她根本不怕,還是堅持要我帶她去。

   好啦!色狼嚇不走她,我只好告訴她:「你的服裝不合格啦!劇務說男生衣著很簡單,只要襯衫、長褲即可;但女生一定要穿連身洋裝。」

  原本以為這一點總算可以擋掉她了,因為我知道她很不愛穿裙子,一向只穿長褲。除了上學規定的卡其布軍訓裙以外,連裙子的套裝都沒有,何況是洋裝?

  結果半小時後,她又打電話來了。她說她的小阿姨跟她年紀差不多,身材也一樣,可以借她洋裝。沒辦法了,她堅持要「演」電影,只好讓她跟了。偏偏我那兩個死黨也很奇怪,本來當場答應說好要去的,回家後又打電話來說,家裡不准他們在外過夜。 


  這到底怎麼回事?那時的父母為什麼只管男生,不管女生,我也搞不清楚。總之我與她就是約好下午五點,在昆明街的電影公司前找劇務報到了。


  一上遊覽車,劇務先發一個便當,到了華僑中學,立刻就開始拍了。學校大禮堂被佈置成大學新生舞會現場,劇情就是彭雪芬與張盈真這兩位大學新鮮人,在舞會時跟大家跳了一段迪斯可後,音樂改為慢四步,彭雪芬被一位醜男邀舞,無法脫身,阿倫挺身而出,「救」了彭雪芬,然後換他們倆人跳舞。

  彭雪芬跳慢舞還好,十二點前很快就拍完了,可是前一段迪斯可,怎麼拍那位女導演都不滿意,大家只好跳了一次又一次。

  大約十點,我們又吃了一個便當,拍到兩點,我們吃第三個炒米粉的便當時,臨時演員與工作人員都累了。真的,相同的音樂連跳幾十次,煩都煩死了。這時有些沒事作的工作人員,竟在一旁賭起四色牌了。我因為一個暑假下來,跟這組工作人員也混得有點熟了,他們把我拉來玩幾把。

  年輕時也很奇怪,做什麼都不來勁,但一賭精神就來了。結果,我連大明星彭雪芬都懶得看了,哪裡還會去管同學在做什麼了。

  賭了不知多少把後,忽然想起來,也該看看現在片場大家還在做什麼。原來導演是在補拍彭雪芬的鏡頭,大多數臨時演員或坐或躺的在睡覺,只有彭雪芬與幾個包括她在內的女生在鏡頭前跳舞。我向劇組借用一台沒開機的攝影機偷看一下,才搞懂了為什麼別的臨時演員都在休息,只有她還被導演留在彭雪芬旁邊。

  原來她那天出門前就有化妝,衣服質料又是絲質貼身的,把身材優點充分突顯,鏡頭裡確實比其他女生更上相。可惜這部電影上映時,我沒機會看到。假如還有機會能看到這部戲,我還真想看看那天她被導演拍成什麼樣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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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這樣一直跳、一直拍,到了四點多,導演終於喊卡收工了,我們這一車臨時演員才坐上遊覽車,回到昆明街電影公司樓下。 

  我看她顯然是被導演操到累垮了,車一開動,她立刻睡著了,而且睡得很沉,頭都歪到我肩膀上來。我本來是該把她推開,但看她一定是真的很累,也就算了。


  我當時精神倒是出奇的旺盛,是那天手氣太好,賭錢贏了不只四百元太亢奮了;還是因為有個美女睡在旁邊,自己也搞不清楚了。不過說真的,以前讀到小說中描述少女身上是香的,在這次經驗裡我可以證明,那倒不是全出於小說家的想像。

  清晨路上完全不塞車,司機的車速很快,而板橋到台北也不遠,大概十幾分鐘就到了。車一停好,我看她還睡著,只好叫醒她。夏天的太陽出來得早,我們下車時天已經微亮了,我問說要不要叫計程車先送她回家,她說不用了,她家就在廣州街,從昆明街走到中華路,再彎到廣州街就到了。

  於是我又陪她走了這一段路,到她家門口後,我再走回中華路,這時公車也都開始載客了,我就坐車回家了,這就是「過夜」還兼「陪睡」的全部過程。

  坦白說從轉學到班上已經兩年了,平常在班上,我還真的沒跟她說過幾句話。要不是那一晚有十幾分鐘的「陪睡」,得以近距離觀察,我還從未發現,年輕時她的臉確實是很美。

  她的眼神有點兇,臉部線條也很深,個性直、說話速度快,要演戲一定角色受限。不過她睡著時眼睛一閉,就只會看到睫毛很長,臉部線條也柔和多了。但有角色可以讓她演嗎?總不能每次都演睡美人或死人吧?

  那天在送她回家的路上,她告訴我,華視劇展的製作人陸廣浩,曾經要與她簽約。那年代電視只有三台,要上華視劇展演戲是何等不容易,可惜她家人都反對,要她先畢業再說。但是演藝之路何其狹窄,哪裡有誰能「等」?就這樣,我們班少了一個大明星。

  畢業後,我在金門當兵時,就聽說她去了美國。退伍後有一次在電話裡,她告訴我:「我在美國讀生化」;我就回答她:「是這樣嗎?我留在台灣讀中文。」她始終以為我在說笑話。 

  到了同學會當天,我終於有機會送她一本拙作《用生命寫笑話》,她才相信我真的在人生的路上做了大轉彎。也許我的一生,就已註定是個要「用生命寫笑話」的人吧!

  原載《更生日報》5.21-22,201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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