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一個很流行卻又未經證實的說法,相傳大學生有三種必修學分,那就是課業、社團與戀愛。

  課業當然大家都不陌生,不管喜歡還是討厭,總要應付一下。社團活動之多,也會讓人眼花撩亂;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機會被「邀請」或「干擾」一下。

  但戀愛這種「原地踏步」的無聊遊戲,是否該列入必修,似乎就有點爭議了。

  什麼叫戀愛呢?中國字還真有意思,「戀」這個字用台語讀起來,聲音就像「亂」。要說字形嘛!兩條絲攪在一起就夠亂了,中間再加個喋喋不休的言,實在是亂上加亂。下面又來個善變的心,少了點心就成了「變」;所以沒有亂、沒有變,大概戀愛也沒意思了。

  因此常看連續劇的人就知道,要是內容只有王子公主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,那就沒必要看了;一定要在情節上煽風點火,加油添醋。角色安排上更要善用排列幾何,二男一女、二女一男、二男二女直到人山人海;三角、四角至無限大多邊形。

  到了實在沒法拖下去,男女主角非結婚不可時,還可以安排他們原來是同父異母的兄妹。反正萬一觀眾不滿意,可以再改成女主角的媽媽也紅杏出牆;既然沒血緣關係,當然還是可以喜劇收場。

  不過以上所述都是連續劇情節,現實生活中似乎還真不容易見到如此精彩的「戀愛故事」,也許正因我們只是「平凡人」吧!

  其實「戀」這個字,在東漢許慎的《說文解字》裏,下面的「心」原來是個「女」字。本義做「慕」解,是個從女ㄙ聲的形聲字。既然是愛,總要有點相繼不絕的意思,所以是「ㄙ」聲。但何以從「女」字旁呢?到底是少女易懷春呢?還是少女誘吉士之情思呢?這就值得研究了。

  可是也別以為「戀」就是單指男女之間的愛情,《後漢書‧姜肱傳》上說:「及各成親,兄弟相戀,不能別寢。」可見「戀」尚能用於兄弟間。

  真正將「戀愛」二字連用,並意指男女之情,據說最早是在宋代劉斧所著《青瑣高議》書中〈小蓮記〉一文。上面寫著:「公將行,小蓮泣告:某有所屬,不能侍從;懷德戀愛,但自感恨。」這時候起,才有人將「戀愛」用於男女愛慕上。

  曾聽人說「樂觀的人發明飛機,悲觀的人發明降落傘。」我好像就是那種發明降落傘的,所以說到戀愛就想到失戀。

  當然,要談這問題,認識我的人一定不以為然。因為憑我的長相與才華,實在沒什麼資格談「失戀」。別人失戀是被拋棄,我卻都是被唾棄;別人失戀是被始亂終棄,我卻是千方百計想被「亂」一次都沒機會。

  說到自己也真是慚愧,論長相,筆墨難以形容;當兵時在眾人口中的「鬼屋」裏住了好久也沒事,大概是拜這幅「鬼見愁」的尊容所賜。至於才能,更像狗屎做的鞭──聞(文)也聞(文)不得,舞(武)也舞(武)不得。

  當然啦!現在的女孩子都很懂人情事故,不會正面拒絕以傷害我脆弱的自尊。所以聽到的不外乎「再等一下嘛!等天下男人都死光再說吧!」不然就是「別灰心,還有機會啦!假如我是植物人就不會反對了。」

  我從來不信什麼「失敗為成功之母」的鬼話,當你發現暗戀之人都為人母後,自然會和我有同感了。

  失戀後到底有哪些反應呢?常見的失戀症候群,第一種症狀是失眠。《詩經、關睢》中的「輾轉反側」,元曲《折桂令》裏的「睡如翻餅」;字面上雖有雅俗之異,說的卻是同一回事。

  失戀的第二種症狀是厭食,也就是章回小說中常見,小姐進香回家後,茶不思、飯不想的。人家說:「人是鐵,飯是鋼;不吃飯,餓得慌。」想抗拒食物的誘惑,必然要有精神力量的支撐。

  第三種失戀的症狀恰巧又相反,有些人失去愛人後,更加珍惜食物;因為不能再失去這朋友。表達對食物愛意的最好辦法,當然就是吃光它,也就是用豐滿的肉體來遮掩心靈的創傷。

  除了以上三種主要症狀外,其他像是不言不語、大哭大鬧、借酒澆愁到吃香蕉皮;各種五花八門的絕招,無非只是找自己麻煩,煩到自己也受不了時就可以結束了。

  其實不結束也不行,台灣又找不到汩羅江,不然就能把看不順眼的全推下去;所以還是想開點比較好。

  剛才所提到的種種詭異動作,都是些沒建設性的行為。專家建議我們失戀後要「昇華」感情。這兩字本義是化合物由固體直接變成氣體,或氣體直接變為固體,而不經液體這一關。

  把這種現象轉喻為人的情感,就是把低級趣味化成高尚行為。例如很多文學、音樂等種種對藝術上的偉大創作,都是因為作者受了失戀的刺激,所以才產生了靈感。

  據說幾年前某校中文系也有個無聊男子,長得就像是我失散多年的兄弟;但他卻不肯依別人所說,自己去撤泡尿照照。於是癩蝦蟆想吃天鵝屁,竟對班上一位女同學百般騷擾,結果當然是和前面幾百次經驗相同──未遂。

  不料這位仁兄不僅不去檢討自己那幅尊容,反而懷疑別人的智商。老羞成怒下,竟用各種骯髒、污穢、齷齪、下流、卑鄙加無聊的字眼,排列組合了一大段文字。(抱歉,因本刊尺度有限,不便抄錄,請讀者自行想像。)再冒用這位女同學的芳名,寄往某大報,參加現代文學獎徵文比賽。

  原本這位仁兄只是惡作劇,沒想到竟獲得評審老爺的青睞,榮登當年該大報文學獎現代詩的首獎。這位無辜的女同學,莫名其妙地就成了當代最具潛力的新銳詩人。

  大家可能又要問了,那些亂七八糟、烏煙瘴氣外帶狗屁不通又不知所云的鬼東西,何以能脫穎而出、技壓群雄呢?我特地找來會議紀錄,恭讀了評審老爺們的評語。

  評語裡大概是說這首「詩」,超脫了庸俗格律對天才作家想像的限制,沒有低級音樂的韻腳,自成一格的旋律,大膽新奇的用字,配上忽快忽慢的節奏,形成浪漫自由的氣氛,開創了現代詩壇一種前所未有的風格之類云云。

  拜讀過這篇大作外帶評審意見,我才恍然大悟,以前我作詩只知人云亦云,一味抄襲模仿。

  別人詩上說:「海,藍給它自己看」我也就來段「屁,臭給它自己聞!」另外還有些像是「月亮掉在陰溝裏」、「校門前交通很台北」等等。

  如今我已頓悟新詩創作之原則,即在不落俗套、自成一格。所以從此刻起,我也要化悲憤為力量,效法這位仁兄。閉門作詩以昇華感情。

  假如讀者您心臟沒什麼毛病,血壓也還正常的話,歡迎您「拭目以待」。相信中國詩壇「後現代詩」的「顛瘋期」,必將因我的再次失戀而提早來臨。

  原載《聯合報》01.08,199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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